成長的詩意表達

　　小時候讀過很多繪本，但隨著年齡慢慢長大，手里的書文字越來越多，繪畫越來越少。所以看到耿小鬧的《我趕緊捂住了眼》時，我的第一想法是：“這難道不是童書？”

　　也許剛翻開書頁的時候，我還有一絲輕慢，但很快，簡短的詩句宛如清流小溪，浸入肺腑。相比《我趕緊捂住了眼》，我更喜歡它的英文名字：My heart dwells nowhere，我的心無處可去。

　　在愛情里，我的心無處可去。“我常常因為思念一個人而慢下了腳步”，“為了對抗無所不在的思念/最終/從吃飯到穿衣/我把自己過成了你的樣子”。也想要瀟灑一回，但在我們坐過的草地上，依然“把杯盞潑灑”。難忘的，何止愛情？在生活和記憶中留下印記的親人、友人、鄉土，無不如此。

　　在遠離故鄉的城市里，我的心無處可去。身處故鄉的時候，我們總眼望遠方，“然而/那未知的風景才是我向往的/哪怕它已落花滿地/哪怕它已人去樓空”。我喜歡這四句，因為它那種平靜而堅決的向往，寥寥幾句卻直透人心。這首詩的配圖是樹叢中的孩子遠眺平靜湖面上一艘小船，粼粼的湖面像藍灰色的操場一樣平實，就像無聲的邀請。但當我們走到遠方，故鄉又會成為心頭揮之不去的念想。

　　在對生命的思考中，我的心無處可去。“對生命/既常有大夢初醒的興致/也常有天光過午，雖手持斧斤卻一柴無取的焦慮/夜深處想象種種可能/醒來后依然要風霜雪雨照顧全世界，陷入汲汲營營。”詩句中那種現代人的焦慮再熟悉不過，令我想起自己深夜做的那些自我剖析與檢討。為轉移注意力我會盡量回憶一些與自己絕對無關的幸福片段，而后更深地譴責自己忘記努力并為之焦慮，像雪地上那些沒有影子和腳印的小馬。

　　更多的人是“害怕”（我多害怕/返身唯有自己/往前陌路天涯）與“不安”，寧靜與孤獨，淹沒與新生……也許一切都像流水一樣靜靜逝去，留不下什么；或者“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另外一個我”，在不同的宇宙感受不同的生活。這些圖畫與文字試圖把復雜的成人社會與成人思緒簡化，用童真的畫面和簡約的語言覆蓋現實，捂住雙眼就當自己已逃離一切。

　　“不要再嘆息回家的路有多遠了/這里白楊沉默、豌豆開花/在河堤、在洼地、在野草瘋長的天涯/小河水嘩啦啦地日夜流淌。”蒼涼之外，還有豁達。作者似乎在時光的流逝中達成了與愛情、與故鄉、與遠方、與生活、與人生離合無常、與自己內心的和解。“此心安處是吾鄉”，隨風散落天涯的你我，讓這暗夜開花，讓我們把心輕輕安放。

　　掩卷，我覺得我知道了什么是“成年人的繪本”。成長是個過程，有的人的感受會非常豐富、細致。也許只是短短一句“被密集的雨聲驚醒”，就如同一把小小的鑰匙，輕輕巧巧打開了讀者記憶的鎖。（沈依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