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流深的歷史穿透力

　　程旸

　　李學輝的《塞上曲》與先前作品《末代緊皮手》《國家坐騎》共同構成了一個恢弘完整的“涼州三部曲”，為河西走廊上這塊瑰麗神奇、深具歷史底蘊的土地樹碑立傳。讀完全作，筆者腦海里時隱時現的是“尋根”這個歷久彌新的文學思潮。

　　文學發展最重要的根源是傳承，以及同時代作家之間的互相影響。《塞上曲》中細水長流般的線性敘事，對歷史中的生活細節進行了特別扎實的史料考據與文學性的復現。

　　李學輝作品里的人物，總是在心中蘊藏著某種追求和期望。主人公穆斑蝥即使面對著必然性的早逝命運，也沒有喪失對生活的希望，無論是對吃喝的興趣，還是從一草一木、一事一物中發掘自然與生存的美感，都是人類生活中最本質性的東西。薩鎮淮作為留過洋的火藥專家，因與上級關系不睦，被貶斥到涼州。在流放的命運里，他念念不忘制造出強力炮彈，以抵御外敵的侵略，心里充溢的是對社會歷史走向的憂慮。涼州火藥局的軍匠、教匠這兩位穆斑蝥人生中的長輩，身處風雨飄搖的動蕩時代，仍然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們雖然不了解國際大勢，但那份為國為民的赤子之心依然可鑒。這部小說中插入的林則徐因虎門銷煙，被貶謫途中經過涼州的一段故事，讓歷史的真實與作家的虛構相結合，這種虛實相間的敘述模式，清晰地展現出特定年代的人情冷暖，世故人心。

　　也許有讀者會疑惑，《塞上曲》中對于斑蝥彈的描述，以及展現涼州風俗的很多藥飲草木的描寫，是否帶有脫離現實的神話色彩？罕見性的故事，是李學輝小說中一個非常觸目的敘事特征，它引導讀者在閱讀中獲取全新體驗，體驗真實生活中永遠不會經歷的人生。更難能可貴的是，李學輝的作品拾起了深具社會性、歷史性兼具傳奇性的小說筆法，將逝去歷史中迷霧一般的現實生活再次鋪展在讀者面前。以古人的視角，寫出了歷史的必然性。

　　在李學輝的小說世界里，穆斑蝥是一位貫穿始終的核心人物。他的成長，一悲一喜，與生存時空的交際，均以靜水流深的筆法展現在讀者面前。讓作者能夠寫出這種具有歷史穿透力的作品，闡釋出歷史的必然性，其根基在于對歷史本身的深刻理解。李學輝文字中的歷史穿透力，寫出了每個人物對生活的希望，以及人性中對善與永恒的追求。因此，在小說的結尾，穆斑蝥脫離了既有的生命軌跡，去向南方，追尋未來。這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局，給讀者留下了思索和遐想的空間。

　　總的來說，《塞上曲》是歷史事實和文學想象的巧妙融合。在真實發生過的歷史事件背后，涼州廣袤大地上的山水異景、風土人情，也被細致入微地刻畫了出來。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城市景貌的滄桑變遷，才是構成大歷史能夠存在并綿延的基座。基座組成者的悲歡離合，一代代的延續，也是歷史整體面貌的鮮明體現。

　　（《塞上曲》，李學輝著，敦煌文藝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