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之美”和“最真之情”

　　梁衡近年寫作出版了一本“小書”——《天邊物語》，全書僅4萬多字，69幅插圖。筆者一氣讀完這本“小書”后，不覺被撲面而來的“最純之美”和“最真之情”深深打動，又將人引向至真與至純之境。

　　物語者，借物言情說事，閑話人生。在梁衡的記者生涯中，常碰到一些可奇可異之物之事，他留其影、思其理、擷其趣，遂成片段筆記，今集納成書并配詩配圖，至誠地奉獻給廣大讀者。讓我們隨著作者的審美足跡，進入人生需求的最高層次，做一個具有審美情趣的人。

　　中國有許多優秀的古典筆記散文，名篇如蘇東坡的《承天寺夜游》、張岱的《湖心亭賞雪》、李漁的《閑情偶寄》、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沈復的《浮生六記》等。參照前賢名篇，梁衡給自己的這個集子定了四字標準，即“稀、奇、美、趣”。“稀、奇”是選材，有自然之物，也有人世之事；“美、趣”是效果，輕松、雋永，耐人尋味。

　　“稀”即稀有少見，多為孤存巧合之景。如《高山韭菜坪》：天下何處無花？但高山花海不多；誰人沒有見過韭菜花？但白花變紫未有。奧秘全在一條海拔2500米的高山分界線。韭生山下花為白，韭生山上花變紫。管山者言，且不說山上山下，山門比花區只低100米，多次引種，卻沒有一朵紫花肯下來。你說稀有不稀有？

　　奇即異乎平常，有不可思議之形。如《蟲子和它吃過的葉子》：一片被蟲子吃過的海芋葉子靜靜地躺在路邊的小溪里。蟲子把葉片鑿成一把漏勺，每個孔的大小都一樣且分布均勻，材料也利用到了最大值，就像有工程師計算設計過一樣，你已不可能再多出一個孔。蟲子吃食何其斯文、何其節約，你說稱奇不稱奇？

　　美即審美的愉悅，讓人賞心悅目。如《人與草色共浪漫》：遠景朦朧色黃而暖，草稈上又泛出一點冷綠的光，深淺有致，冷暖得當，嫻靜明麗……是一幅亂針繡，是一張抽象畫、一首朦朧詩。是戴望舒的《雨巷》，是畢加索的《可爾尼卡》。“人間有草竟成畫，不辭撲身畫中游”。你說美不美？

　　趣即由物而生的情趣、理趣。如《石獸一口汲盡長江水》：一只石獸靜靜地蹲在樹蔭下，它是龍王的第八子夏。這個龍子不是長蛇形，而是獅虎類的獸形，周身鱗片，蹲臥在地，引頸汲水，一口吞進長江水……今日的“高峽出平湖”，是不是受了這石獸的啟迪呢？你說是不是有趣？

　　在“稀、奇、美、趣”四境中，其實貫穿其中的紅線就是一個“美”字。作者以散文隨筆的輕松筆調闡釋審美情懷和對美的見解。每篇“小文”，都是一個美不勝收的“景點”；每句“感嘆”，都是對美的傾情禮贊。

　　美在發現。《山中柿紅無人收》，是作者行進在太行山崎嶇山路上邂逅的。遙看懸崖上的一株老柿樹，熟透的柿子如一盞盞紅燈籠，在秋風中獨自起舞。

　　美在感悟。《路邊一枝芭蕉花》，綠桿紅頭，極像一支飽蘸了紅顏料的大毛筆，一種象形美，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都說美就是模仿，難道植物也會模仿秀？

　　美在贊嘆。“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美真的是沒有價格、不用花錢的，只需要你有愛心、常留心。然而，美的魅力卻無處不在，它讓人激動，心動則美，心如死水，肯定不美；它讓人安靜、撫慰。人生苦累，煩惱居多，郁積不少。然而，只要有發現和感悟美的能力，你就會排遣憂煩、安頓靈魂。它讓人心生聯想，在一切美的事物面前，“人的靈魂總是想跳出肉體，向往‘詩與遠方’”。

　　《天邊物語》隨手都是這類發現的喜悅、聯想的愉快、靈感的綻放，讓人美在其中、醉在其中。有人說，“文章是為思想而寫”。其實，文章又何嘗不是為美而寫呢？美不光是風景、風物，挖掘風景、風物中的深刻內涵和邏輯肌理，可以引發我們對生命與自然的敬畏、對美好事物的熱愛，以及對歷史和人生的思考、對人心靈的撫慰，給我們以美的感受和心智的啟迪。

　　從這個意義上說，《天邊物語》又不是一本“小書”，而是一本謳歌自然美、心靈美的大書。捧讀此書，讓我們在花草樹木中感應天人合一的境界，于細微之處尋見大美，所感之深，所得之多，也許能超過任何一本大部頭書呢！（向賢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