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婚姻真相，解讀人生百味

　　　　作者：姚影

　　《離婚》，是老舍生前頗為滿意的作品，描寫了舊時機關政府里一群小職員的婚姻生活。他在這本書中說：夫妻原本不過是那么回事，將就是必要的，不將就，只好取消婚姻制度。就他自己來說，任憑紅顏知己多么難以割舍，最后還是回歸了家庭。從這個意義上說，婚姻其實是一種妥協。

　　書中，老李是財政所的科員，做事認真，但只能做一些受苦受累的事，而見上司、出外差、分私錢、升官等好事，卻一概沒他的份。工作之余，他喜歡看書，偶爾看看電影，追求一點詩意的浪漫。

　　可這樣一個心懷有夢的老李，偏偏娶了個粗聲大嗓的鄉下老婆，一位不合時宜的小腳婦人。事業郁郁不得志的他，總想從婚姻里尋求一點安慰，找到一點詩情畫意。于是，看到喜歡的書，就讀給太太聽。但他發現，讀到有趣的地方她不笑，聲調夸張的時刻她沒反應，她心里想的是，孩子的褲子該補了。老李向往的山花海樹，在她這里只是一片虛無。

　　不同頻的兩個人，內心世界截然不同。在難以溝通的太太面前，老李除了搖頭嘆氣，剩下的只有沉默。他想要的是，能跟自己說說話、聊聊天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只會打掃衛生、縫補衣服的保姆。

　　老李的房東——馬少奶奶，是個文雅知性又端莊美麗的女人。老李第一次看見她，心就向著她漂移。馬少奶奶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溫柔又皎潔，朦朧又曖昧。但一場畸形的愛戀還未開始，就在李太太的指桑罵槐里，來了個雞飛蛋打。

　　婚姻里，倍感失意的老李，以及心中有無限委屈卻又說不出來的李太太，似乎都有著諸多無奈。常來李家串門的管家丁二爺，是個有趣的男人，脾氣隨和，善察言觀色。老李家的倆孩子英和玲都喜歡他，就連李太太也對他頗有好感。李太太說什么，他就順著她的意思，打順風旗。為此，李太太很是開心，感覺丁二爺是天底下最懂她的男人。

　　老李的兒子叫英，是個愣小子。一天，他跟丁二爺玩得開心時，冷不丁冒出一句：丁二爺，讓我爸當你的爸，你當我們的爸，好不好？這句無忌童言，像一粒石子，在每個人的心湖，都掀起波瀾。光棍丁二爺，自然樂意，咧著嘴笑。李太太心想，跟丁二爺一起過日子肯定開心，但是他沒有工作。老李雖老實木訥，但好歹是個科員，有工資花。雖然倆人在一起貌合神離，無話可說，但是離婚，還是想想就算了。生活，就是一屋四季，一日三餐。裝滿籮筐的共同語言，也不如一張長期飯票來得實在。

　　再如書中的吳太太，形象糟糕，又沒能生出兒子。吳先生對她頗為嫌棄，于是正大光明地納了妾。吳太太氣得虎軀一震，又吵又罵，離婚的念頭按下又起。老李看不過吳太太三天兩頭來家絮叨，索性讓她和吳先生離婚。吳太太雖然對吳先生的做法失望透頂，毫無可戀，但想來想去，只有他能滿足自己的吃穿用度。所以，盡管她嘴里喊著離婚，心里卻在遲疑。深諳此道的李太太也這樣勸她：“吳大嫂，你先別和他鬧，不看別的，還不看倆孩子？把他的事情鬧掉，我們吃誰去？”婚姻里，這些藤系女人，選擇離婚就等于踢了自己的飯碗。在這種依附的關系里，吳太太的離婚鬧劇最終偃旗息鼓。有時想想實在氣不過，她就跟年輕嫵媚、身姿窈窕的姨太太賭氣打架。

　　在《離婚》里，沒有經濟來源的女人，想離婚但不敢離，只因自己沒有生存的資本。而擁有大學學歷的邱太太，通文知理，很會勸慰別人。但邱先生因為升遷不利而心情苦悶的時候，她不但不雪中送炭，反而倚仗自己的才學，自由任性，甚至還發明了一種奇葩“御夫術”：凡是有其他女人在，而丈夫不向著自己笑，咬！這一招說來也靈驗。為此，邱太太自鳴得意，異常滿足。

　　起初，面對太太的無理取鬧，邱先生百依百順。到了后來，他雖表面不言語，內心卻有了乾坤。男人的心理天平一旦失衡，就要想著法子，為自己加重砝碼。看別人出軌，他也包養起小三。洋洋自得的邱太太，硬是把一個處處在意自己的好丈夫，推到了納妾的邊緣。

　　婚姻是一條河，男人是船，女人是舵；如果不懂配合，再牢固的小船，說翻就翻。一向跋扈的邱太太，按理說有足夠的本事養活自己。況且，先前她聽到別人控訴丈夫的時候，極力慫恿她們揭竿起義，果斷離婚。但當自己遭遇被出軌時，這個驕橫的女人，卻拒絕離婚。她自有論斷，“以我這個身份，教人說我不能拴住男人的心，受不了！”在邱太太眼里，里子再破，別人看不見；面子光鮮，才耀人耳目。受過高等教育的她，秉持著與眾不同的觀念：邱先生沒有愛，卻有價值。有他在，就是家；沒了他，惹人笑話。

　　《離婚》塑造的人物中，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虛榮，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清高。人要臉，樹要皮。一句話，都是用面子死撐。現實生活中，有多少個邱太太，為了好看的面子，在不幸福的婚姻里隱忍；為了所謂的面子，選擇著妥協。“欲達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昆德拉說，每個人都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在《離婚》一書中，老舍這樣感慨：世界是實際的，沒有永遠開著的花，詩中的花全是幻象。婚姻，最講究實際。兩個人沒有愛，沒有共同語言，但是，歲月早已把他們編成一條利益鏈。夫與妻，已經構成一個命運共同體。因此，婚姻里，沒有什么不可以包容。無奈，可以化解；委屈，可以消化。家，只講愛，不講理。爭爭吵吵，還能夠白頭到老，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婚姻就是一種妥協。

　　（作者系中學教師，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