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可憐無數山”
一位甘肅籍博士的致謝和回望

趙安

趙安(左三)和群眾冬季搶修保障房。
“從2005年18歲離開故鄉,負笈遠游,至今35歲博士畢業,整整17年時間過去。其間參加過7次研究生考試、3次博士論文答辯,最終完成了草學學士、法律碩士、經濟學博士等階段的學習。也曾因學業一度中斷,在基層擔任第一書記、在多家農業企業打工,曲折廢弛難以盡述。”
這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甘肅籍博士趙安在其博士學位論文致謝中的一段話,這篇“致謝”也不斷被網友轉發、點贊。有人稱質樸真誠的筆觸下,是生命的重量和青春的熾熱,讀來觸及靈魂。
6月14日,記者采訪了趙安。
七次考研曲折廢弛難以盡述
1987年趙安出生在甘肅省鎮原縣一山區農村,6歲時被送到鎮里,上完了小學、初中、高中,接受了當地“最好”的教育。
2005年,趙安以優異成績考入蘭州大學草業學院,四年后獲得蘭州大學草業經濟管理學士學位。
2009年,趙安大學畢業后南下廣州打工,起初他想找一份與自己所學專業有關的工作,但迫于生計,最后進入房地產企業做廣告推廣,干了三年。
“我從小在落后山區長大,渴望通過高考等前往大城市并改變命運,所以在大學畢業后去了廣州。現在看來,這種做法過于著急,人的社會化和城市化終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趙安坦言。
趙安說,在廣州的三年里,他住最差的房子、吃最便宜的飯,這些都沒什么,最可怕的是對未來的無知和不確定的恐懼。
在此期間,趙安一直自學經濟學,先后三次考研,但因專業跨度過大,目標過高,考了3年只收到一個不是很理想的學校通知書。
2012年3月,在母親的要求下,趙安回到了鎮原老家,考上了基層事業編。
“當年我又參加了第四次考研,這次考出了不錯的成績,但因工作原因選擇了放棄,當時還是略有遺憾,現在回頭看則完全不必。”趙安說,當時自己的工作處于重要機遇期,他所在的祁川村被列為當地精準扶貧的聯系單位,縣鄉兩級組織反復醞釀后,決定由他擔任村黨支部書記。在這個窗口期撂挑子去讀研,有違職業道德。
在鎮原縣工作的3年多時間里,趙安始終結合工作實踐堅持讀書。2013年,他為了尋求治理村莊的良方,前往中國人民大學農村發展學院,讀在職碩士研究生,并于2015年獲農業碩士學位。
在此期間,趙安又參加了三次研究生考試。第五次報了名,但因當天工作脫不開身而未能參加考試。第六次、第七次選擇跨界報考法律專業。
“跨界考法律從邊際成本上講很不理性,這緣于當時工作崗位對法律知識的迫切需要,而這個決定也為我打開了另一扇認識世界的大門。”趙安解釋當年選擇報考法律碩士的初衷。
2015年,趙安考入蘭州大學法學院,辭去鎮原縣的工作,讀全日制法律專業碩士,并于2018年獲得法律碩士學位。當年,趙安又考入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攻讀全日制農業經濟學博士。
歷經三次答辯終獲博士學位
2022年5月,趙安在經歷三次博士論文答辯后獲得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農業經濟學博士學位。
趙安以《可憐無數山》作為自己論文致謝的題目,回望自己高中階段后的十七年求學之路,充滿艱辛坎坷,也遇到了許多無私的幫助。
2018年,趙安在第二個碩士畢業之后,經過長達十年的實踐與深造,學歷、經歷、作品都比較充分,很快就申請到了農學、法學、經濟學的博士入學機會。
趙安最終選擇加入中國社會科學院農發所張曉山團隊,攻讀農業經濟學博士。這也是趙安基于對研究方向和過往積累高度耦合的一個選擇。
趙安說,博士三年級時申請了答辯,當時做了充分準備,但沒有通過。半年后再申請答辯,雖然窮盡渾身解數,但依然沒能通過。
趙安承認,這對他的自信心造成很大打擊,后來在諸多師長的費心指導下,總算在第三次答辯時順利通過。
“當時國家對博士每月有1250元的補助,補助三年,其間還提供宿舍。”趙安說,每月的補助天天吃食堂也勉強夠了,自己博士延期畢業的那一年不但沒了補助,也沒了住的地方。
三十而立,上有老下有小,對許多寒門學子來說,堅持到這一步其實對整個家庭都是巨大的挑戰。吃住在北京需要一筆不小的開支,為了不給家庭增加負擔,趙安先后到北京兩家農業企業的研究院打工。
“企業是一所大學校,在研究院擔任研究員時,我接觸到了農業全產業鏈條,認識了許多產業精英。”趙安說,在這些企業工作也是一種學習,讓他更深入地了解農業產業經濟。
“此生最幸運的事情,并不是讀了博士,而是認識了我的妻子,有了我可愛的小公主,以及我和母親的身體都算康健。”趙安說,沒有家人的支持,他無法完成學業。妻子是他在蘭大法學院的碩士師妹。他最欣賞妻子的寬容和謙讓,十年來,對他性格的塑造是潤物無聲,對他學業的支持是綿綿用力。
告誡學子樹立正確的“學歷觀”
趙安在鎮原縣工作期間,出版了著作《祁村奮斗——一個村支書的中國夢》,跨專業考上了法律專業的研究生。這些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的經歷,在他看來理所當然。
“在鎮原縣祁川村擔任黨支部書記,算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工作,在我的人生之路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直接影響了我后來的學術方向和研究問題的方法。”趙安說,當村干部的那些年,天天處理鄰里糾紛,天天鉆研法律,工作何嘗不是學習,這也是他跨專業考研的底氣。
趙安認為,學歷只是經歷的一部分,高低并不必然代表什么。當初他在村支書崗位上,工作三年所獲得的知識,與攻讀碩士三年相比毫不遜色。社會也是個大學校,逆境往往是最好的教育。
“求學、求索,不等于求取學歷,并不是所有的職業都有必要深造學歷,如許多應用性崗位也可以提升職稱,而我所從事的專業以基礎理論為主,進步的途徑一定程度上體現在了獲取學歷方面。即便如此,獲取學歷也只是在充分學習和實踐之后的一個副產品,并不是這個過程中最主要的目的。”趙安說,這個邏輯關系希望能給學弟學妹們一些啟示。希望他們能多關注“求學”的過程,而不只是“求取學歷”的過程。僅憑較高的學歷,可能會改變一些事情,但這種改變是有限度的,希望學弟學妹們能樹立正確的“學歷觀”。
趙安認為,七年備考加上三年碩士在讀,一共十年時間,前五年自學經濟學,后五年系統學習法律。30歲之前,基本搭建好了自己知識架構的四梁八柱。與其說是“七次考研”,不如說是“七年求索”。以考試論,七次有些長;以求索論,七年則太短。若問其中借鑒,最初三次的考研確實很有挫敗感。建議學弟學妹們科學合理地選擇專業和目標,知識的積累需要周期,應試終究只是個技巧。
趙安說,任何層面上的探索都是難能可貴的,即便有些經歷被視為失敗、無用,但也絕不意味著這些堂吉訶德式的掙扎過程就不重要、沒有意義。恰是因為歲月打磨和風雨雕琢,才能活出人生該有的樣子。
“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奔流新聞·蘭州晨報記者 邢劍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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